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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动十余里金陵人家吃腌菜曾如此壮观

  又是一年“小雪腌菜,大雪腌肉”的时节。如今腌菜的人家越来越少,不过在三四十年前我小时候几乎是家家腌菜。

  腌菜,是一种大棵的青菜,叫“箭杆白”。清代著名文人、藏书家甘熙在《白下琐言》里记载:“所谓箭杆白菜,以盐腌之,为御冬计。”南京人家一直以此为大宗。清末民初金陵籍文史学家夏仁虎先生的《岁华忆语》里面说“唐人小说讲金陵士大夫人家嚼齑菜,声动十余里人”。“齑菜”即是一种腌菜,可见南京人吃腌菜历史是多么悠久,而且吃的是多么壮观。

  我小时候还是票证使用的末期,腌菜都是要凭票购买的。每年小雪时节,父亲、叔叔就捏着票和钱去称腌菜,我就跟在后面,路上看见运腌菜的卡车一辆辆呼啸而过,不时有菜叶掉下来,地上也能看到不少菜叶烂乎乎地黏着,走路还得小心,踩上去还挺滑。记得那时候是到离家不远的铜作坊靠近升州路的巷口去一担担(一担100斤)地称,我跟着抱一捆回来,放在巷口晾晒。如果太阳好的话晾晒个三四天就差不多了,当然怕的是遇到阴雨天,特别是下雨时只能放在家里,看着它耷拉头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着急。

  腌菜的时候需要全家上阵了,洗的洗,腌的腌,首先洗菜就是个力气活,要把它洗干净需要反复洗很多遍。这一般都是父亲母亲、叔叔的活。腌菜是力气活更是技术活,而且它还挑人,南京人称为“火手”的人是不能碰的,因为他们腌的菜放进缸里没几天时间就会发臭不能吃了,这是不是和手上的手汗有关呢?我小时候家里腌菜的一般是奶奶或者爸爸,舅妈就只能打下手,每次奶奶都说她是“火手”,不能碰。

  腌菜的时候,菜放在一个大盆里,用大盐,就是粗盐反复揉搓,然后放进一口大水缸里面,放好一层用盐再撒一层,接着再放一层菜,这样一层层加上去,掉下来的菜叶也不会浪费,一般盖在最上层,上面再压上大青石,最后加上盖子就完成了。

  腌菜前很多人家会把菜心拿出来用线串起来挂在屋檐底下吹,这就是风菜,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“油不渍”。吃的时候用吹干的风菜和花生米浇上麻油,喷香。

  一般腌菜腌个二三十天就差不多了,到时候打开看,满满一缸变成了半缸,这时候可以打把了,把腌菜从缸里捞出来,折起来然后用菜叶绑起来,再在里面撒上生姜末,放进小坛子里,坛子小口大肚子,然后照样用青石压住,这时候开始就可以随时吃了。

  打把之前腌菜就可以吃了,腌菜头切碎用小磨麻油拌着吃,从腌菜缸里拿出来的腌菜头呈藕白色,切碎浇上麻油以后金灿灿的煞是诱人。早上用来吃烫饭,是最下饭的小菜。平时吃饭,家里长辈是不许嘴里出声的,但吃腌菜可以,不然怎么声动十里呢。

  腌菜头最好吃的是用来炖排骨汤,汤里什么都不用加,自然鲜美无比,每次都可以多吃一碗饭。腌菜切下的腌菜叶用来炒腌菜花,可以加肉丝、加千张,春天蚕豆上市了,用来炒蚕豆;也可以用来烧肉或者笃豆腐,不管是炒腌菜花还是腌菜花烧肉,腌菜笃豆腐,都是饭桌上受欢迎的菜。

  过年时节,到了腊月二十八,家家都要炒素菜,也叫什锦菜,十样菜,至于是哪十样,是不是一定要十样,好像也不一定,但一定要有黄豆芽,寓如意之意;马齿苋,谓安乐菜;荠菜,音聚财也;豆腐果,寓意富贵。自然少不了的还有腌菜花。

  过了年,天渐渐暖和起来,腌菜就摆不住了,腌菜卤上会有一些白色的霉菌,腌菜上也会有这种白白的花,这时就要拿出来晾晒成干菜,所以叫“霉干菜”。干菜用来烧肉,肉一定要五花肉,这样干菜渗满了油,肉浸满了干菜的香,有谁能抵挡它的美味,那时候以为人间美味不过如此了。

  每年家里晒干菜都会剩一些腌菜不晒成干菜,天气一点点热起来,腌菜继续在缸里发酵,再拿出来变臭成了臭腌菜了,当然这也是一道美味,用来炒蚕豆瓣,好吃着呢,当然如果闻一点臭腌菜的味道就发晕的人是无福消受的。

  就是腌菜卤也可以做出好菜,比如蒸公鸡蛋,当然公鸡不会下蛋正如母鸡不会打鸣,我小时候鸡蛋也要凭票,有时候想吃蒸蛋,奶奶会用面粉加水调开,放油盐蒸熟,再舀上几勺腌菜的卤,吃起来也是透鲜,这似乎很多人都吃过,到物质生活丰富了以后就没人吃了。现在也还有人会做了吃,当然只是为了调剂口味罢了。

  《诗·邶风·谷风》云:“我有旨蓄,亦以御冬”,就这样腌菜可以从冬天一直吃到来年夏天。冬天的北方菜更少,都知道他们冬储大白菜,和我们腌菜一样都是为了御冬,白菜可以烧、炒,也可以做腌菜,就是像泡菜那样,但终觉得寡淡。

  南京人每年腌腌菜的同时还会腌一些雪里蕻,雪里蕻属于芥菜的一种,其中最好的叫“九头鸟”,也是人们喜爱的。一般人家腌几缸腌菜,会腌一小缸雪里蕻。正如南京人一般也不用雪里蕻烧肉,多半是炒肉丝。干菜也是,南京人会吃腌菜做的,而不像很多地方的干菜都是雪菜做的。

  我家里面,奶奶过世以后,母亲也会腌一些。后来都说腌制品不健康,我们都说不要再腌了,但母亲说“腌少点,习惯了”,每年还是会去买一点回来腌。这几年她年龄渐渐大了,身体不好,也就彻底不让她做重活了,腌菜就不腌了,有时候有亲戚腌的会给几棵,拿来尝尝鲜,至于菜场卖的都说不好吃,于是这些年腌菜统共没有吃过几次。很多人家其实和我们一样也不腌菜了,我想这主要是因为现在生活丰富,想买什么菜随时可以买到,而不像以前冬天菜少,需要御冬的菜,还有就是腌菜用盐太多之故,另外还有一个,多数人家搬进了楼房,那些水缸、坛子没有栖身之地了。

  这些天走进一些老街巷,偶尔能看到晾晒的腌菜、雪里蕻,我想也许多少年后腌菜这种老民俗会变成非遗也说不定,年轻人只能从展板,从博物馆里面看到。而“大雪腌肉”,多年来也已经渐渐演变成灌香肠了。 卞琪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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